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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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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2章

兩國開戰,要堂堂一國太子上戰場,背地裏已有不少人在議論猜忌,說他失了寵,待榮貴妃登了寶座,太子之位遲早會易主。

如今竟然又被一個南國臣子挑明了厲害,北國太子臉色頓時不好看。

到底知道大戰當前,不能被對方擾亂了心緒,心緒不穩,乃作戰大忌,太子努力平靜下來,牽著馬退後了幾步,看向裴安,臉上再無適才的和氣,陰沈囂張地道,“既如此,孤便同裴大人戰場上相見,裴大人放心,孤定會將裴大人的屍身保全了,掛在城門上,等你家中老夫人,妻兒前來認領。”

裴安沒同他乘口舌之快,手中獅子盔罩上頭,勒住韁繩,馬匹同樣退後。

一場廝殺不可避免,兩軍氣氛劍拔弩張,一觸即發。

裴安拔出長劍,舉到頭頂,身後戰鼓鳴起,“咚咚!”的鼓聲,傳遍戰場的每一個角落,敲在人心上,震動著胸腔,攪動起周身的熱血,澎湃激揚。

“列隊!”

“退!”

王荊一聲喊開,顧家軍將領魏將軍往左側退回百步,顧家二爺同樣帶著兵馬,往後側退出百步,露出身後江將軍的兩萬朝廷兵馬。前排早架起了人墻,盾牌相護,數名弓箭手影在後,手中弓箭緩緩拉開。

“天狼犯我國土,殺我國人,辱我國魂,先烈在前示效,我輩當無懦夫!”

王荊的聲音一落,軍中一聲高歌響起,所有人齊聲高歌。

豈曰無衣?與子同袍。王於興師,修我戈矛。與子同仇!

豈曰無衣?與子同澤。王於興師,修我矛戟。與子偕作!

豈曰無衣?與子同裳。王於興師,修我甲兵。與子偕行!

家中父母,莫憂!待兒殺進天狼,膝前盡孝。

家中孩兒,莫怕!待父殺盡天狼,賜你安康。

家中娘子,莫慌!待夫殺進天狼,與子偕老。

南國的父老鄉親們啊,你們莫要驚慌,天狼何可懼?還有我南國兒郎。

你看,他英姿颯颯!

你瞧,他英勇威武!

山河無恙,人間皆安。山河永固,英雄長生!

家國不可犯,以我血肉祭國旗!

歌聲嘹亮,感心動耳,熱血沸騰,激蕩著每一個人的胸腔,那保家衛國的抱負,如同熊熊烈火在燃燒,所有的將士齊齊地起了手裏的紅纓槍。

“殺!”

“殺......”

殺喊聲震動了半邊天,南人看著北人兇猛而來,紋絲不動,保持著隊列。

待對方的兵馬一越過暗線,明春堂福堂主孫良瞬間拉開信號彈,高呼一聲,“拉繩!”

埋在土裏的幾條繩索拉出來,全是密密麻麻的釘耙,一破土,尖銳鋒利,紮在了對方的馬蹄下,馬匹不斷嘶叫,沖在前面的北人將士一倒,駐守在正前方的江將軍立馬下令,“放箭!”

戰事正式開始。

號角聲,戰鼓聲,震動天地。

南人統共四萬兵馬,而北軍一共有十五萬兵,兩萬出戰,其餘全部屯在了後方,兩國兵力懸殊,將士們的眼中卻無半絲懼怕。

人固有一死。

輕於鴻毛,重於泰山!

為鼓舞士氣,裴安同江將軍,沖在了頭陣,不與小兵糾纏,專擒將領,不斷摧毀北人旗幟。

眼見跟前的旗幟一面一面的倒了下來,太子手底下的將領一臉著急,“殿下,兩萬人馬怕是保不住了。”

太子絲毫不急,“南人多少兵馬?孤滿打滿算,算他五萬,我們多少?”太子一副傲慢之色,諷刺地道,“他就是個螺旋,轉得再猛,也有停下來的時候。不急,今日兩萬,明日三萬,後日五萬,孤就同他慢慢磨,看看那位裴大人能堅持到何時。”

北國太子一副胸有成竹。

廝殺了半日,北人先派的兩萬兵馬已潰不成軍,太子完全不當一回事,也不讓人停戰,繼續下令,“點三萬人,上。”

他要來一場車輪戰。

到了第二日早上,外面依舊戰火連天,南人即便是鐵打的,也不可能打上一天一夜,終究是堅持不住,半夜時便被逼退,不斷地在往後移。

北國太子也不著急派大軍,就這般慢慢地吊著南軍,一步一步地移向城門。

到了午後,離城門已不足一裏,北國太子正躺在營帳內睡大覺,一人進來稟報,“殿下,京中來了消息。”

太子眉頭一擰,“何事?”

那人立馬上前附在他耳邊,“二殿下昨日被襲,真兇當場被抓獲,一口咬定是完顏勳的人。”

完顏勳,他的人。

太子神色一震,“這等奸計,明擺著就是栽贓,父皇呢?他信了?”

那人搖頭,“陛下雖說此時有待查證,但臉色不太好看。”

太子深吸了一口氣,翻身坐起來,嘴角都抽搐了起來。

他這位二弟,確實不簡單,恐怕就等著他戰死沙場,太子殿下面色一陣扭曲,袖子一甩,“速戰速決。”

他不能再耗在這兒。

自己太子的地位都將不保了,他哪裏還有心陪他裴安在這玩貓捉老鼠。

北國太子派出五萬兵馬,直接下令,“攻城!”

可待北國的五萬大軍沖上去時,南人竟開始齊齊撤退,退回到了城門內,待北軍一到,城門前突然一條火龍燒了起來,恰逢當日刮起了西北風,火勢燒在北軍身上,人擠人,一個點一個,想退都退不開。

南國兵馬,只管在城墻上,架著火燒的弓箭,車輪射人頭。

第三次交手,戰場一片生靈塗炭,血流成河。

五萬北軍,大敗!

戰事被迫暫停。

北國太子從未受過這樣的窩囊氣,正在氣頭上,又得來了京中一樁消息,“探子來報,說看到南國公主進了二皇子府邸。”

太子一陣錯愕,冷笑一聲,還真是被裴安說中了。殺了同胞弟弟,估計下一個便是他這個兄長了。

“還有一事。”

北國太子極不耐煩,“說。”

“最近城中來了不少賊寇,陛下不堪其擾,派了二皇子鎮壓,追了幾回,都消失在了殿下購置的幾個院子外。”

北國太子腦子一陣一陣跳。

“他這是當孤死了?”北國太子一袖子掃了案上的兵書,氣得身體發抖,穩了好一陣才穩住,招來兵將,“等不了了,再等下去,怕是待孤一回去,就該褪下太子的冠冕,進詔獄。”

“來人!”北國太子一臉怒火,“上戎裝,孤要親自砍了他裴安的腦袋。”

兩軍交戰五六日,北國太子終於親自上了馬背,清點完剩下兵馬,同樣率五萬人馬,來勢洶湧,勢必要攻城。

裴安也再次跨上馬背,帶著餘下的南人,沖出城門。

雙方人馬第四回 廝殺在了一起。

拼死一戰,驚天動地。

殺得不可開交,南國城門內突然沖出了無數騎兵,北國太子聽到動靜,正疑惑,前方將領打馬回來,急聲稟報,“殿下,南國來了援兵。”

太子,“多少?”

“五萬。”

北國太子一震,擡頭望去。

黃昏的夕陽染紅了半邊天,只見林讓帶著兩萬兵馬,氣勢洶洶地沖進戰場,高呼道,“禦史臺林讓,奉旨增援,五萬援兵到!”

“五萬援兵到!”

“五萬援兵到......”

所有的將士齊聲高喊,馬蹄震動著腳下的土地,朝著戰場飛奔而來,馬蹄揚起了一片沙塵,也看不清具體多少人馬,但見陣勢,確實不少。

五萬怕都都是少報了。

太子臉色一變,心頭起了懷疑,當是著了道,“南國那昏君,這些年竟然裝傻賣慘,偷養起了兵馬,備了如此一招後手。”

堂堂太子都生了戒備,何況底下的兵將。

剛吃了一場敗仗,本以為自己勝在兵馬多,如今聽到南人也有這麽多兵馬,一時心頭都生了恐懼,打起了退堂鼓。

上了戰場,豈能再退回去的道理。

沒有不戰而降的北人,太子見身邊的將士有了退縮之意,大罵了幾聲後,首當其沖,沖向裴安,“殺南人!割人頭。”

對面的裴安站在那動都沒動。

等他到了百步之內,裴安突然擡起手,揚唇一笑,手中對準了北國太子,待北國太子和北國將士反應過來,鋒利的鐵箭已脫弓,從夜幕前的最後一道光線下,飛速穿過,穩穩地紮進了北國太子的肩頭。

北國太子當場墜馬。

“北國太子亡!”左峰趙炎突然一聲高喊,接著便是南國無數將士一聲接著一聲,激動地歡呼,“北國太子已亡!”

城門上的戰鼓,如同雷鳴,北人瞬間慌亂,即便有將領想穩住軍心,也為時已晚。

王荊,魏將軍,顧二爺,江將軍,林讓,趙炎,還有明春堂的三十多位單將,帶著所有的兵馬,沖進敵軍,沒給北人半點喘息的機會,怒殺北人。

四次交戰,北人十五萬兵馬幾乎損了一半,餘下的兵馬速速退回百裏。

十五萬兵馬,竟被人家五萬打得落花流水,還活捉了他北國的太子。

丟人!

丟盡了臉面!

消息一傳入北國皇帝耳中,北國皇帝簡直難以相信,震驚憤怒之後,終於意識到,南國怕早已不是先前那個任人宰割的南國。

自從北軍開始攻打襄州,北軍就沒有一次討到好。

再這麽下去,別說丟人了,南國說不定要反噬吞了他北國的疆土,而北邊的蒙古,知道他北國如此不堪一擊,必然會乘火打劫。

接下來,北國將迎來傾覆之災。

北國皇帝到底冷靜了下來,主動發出停站的協議,同時派人前去同裴安談條件。



北國的使者到了襄州城外,卻沒見到裴安,出來談條件的人是趙炎和昔日的一幫臣子。

停戰的條件:

一、北國立刻撤兵,退回南國邊界。

一、南國攻下的鄧州以南的幾座北國城池,歸南國所有。以慰籍那些因北人發動戰事而死去的南國將士。

交回北國太子的條件:

將所有被掠去北國的南人,送回南國。北人什麽時候交人,南人便什麽時候交太子。

這幾個條件並不過分。

十日後,北國皇帝頒布了休戰書,並打開國門,只要南人願意,都可回到南國。



十月底已是深秋,宮墻上的黃葉飄下來,青玉剛掃完,見又鋪了一層,嘴裏念念叨叨地拿了掃把出來,氣不打一處來,“就這破院子,人走路都嫌打擠,還種什麽樹,看老娘哪天不把它給砍了......”

青玉的罵咧聲傳進來,蕓娘正倚在窗邊,撥弄著手上的珊瑚珠子。

進宮後,皇帝便將她安置在了這兒。

以往覺得皇宮這樣威武的地兒,宮殿定是個個都寬敞,如今才知,再光鮮的地方,也有上不了臺面的犄角旮旯。

四四方方的一塊地,只有正面的那堵墻上開出了一道門,容人通行,其餘三面全是高墻,還不如她曾經帶過的那個小院。

王家的小院,想想辦法,起碼還能翻墻,這幾面墻,估計蟲兒爬到一半也得摔下來跌死。

若是沒被關過,幾日就該瘋了,碰巧她是被關了五六年的人,對於這樣的圍墻,不過是高低不同的區別。

蕓娘沒被關出毛病,心思還越來越敞亮,被關了快一月,知道青玉心裏著急,出聲逗她,“砍了,都砍了,咱青玉姑奶奶都發了話,誰敢不聽,今兒晚上,我就讓天爺一道雷劈了它。”

青玉被她這不著調的話氣得哭笑不得,回頭見她一臉沒心沒肺,頓時丟了手裏的掃把,進來搖晃她胳膊,“主子,咱該該怎麽辦啊,您再使使先頭那股神仙勁兒,別到頭來,姑爺等不到,狗皇帝先來一招狗急跳墻......”

皇帝這回倒是下了血本,派了重兵把守,誰也不許接觸,連皇後娘娘的人都進不來。

“你別搖我,我正看著該怎麽跳。”

青玉順著她目光望去,一臉茫然,“跳什麽呀。”

“要不咱還是先赦免了這顆樹,你收拾收拾,咱們待會兒爬上去。”

青玉:......

“爬上去,再跌死?不白折騰了嗎。”這會子了,青玉也知道她沒好點子,苦著臉,“奴婢還是去掃樹葉......”

青玉剛走出去,對面墻上開著的那道小門突然被人從外踢開,一位太監先進來,身後緊跟著四名佩刀侍衛。

院子本身就小,幾人進來,更顯擁擠。

蕓娘聽到了動靜,怕擠,沒打算出去湊熱鬧,倚在窗邊沒動,倒認識那太監,皇帝勤政殿的人。

那太監隔窗掃了她一眼,之前再如何這些奴才也會敷衍地同她行個禮,如今卻是立在那,扯了扯嘴角,臉色陰沈,“少夫人,請吧。”

被關了二十多個日子,無論百姓在外面如何鬧,也沒讓他趙濤心生恐懼,今日終於肯放她出去,只有一個可能。

邊關的戰事有了結果。

該來的終於來了。

但她不知道是哪種結果。

蕓娘心口幾跳,氣血不受控制地翻湧上來,一時沒穩住,有些渾渾噩噩,聽到青玉進來的腳步聲,掐了一下手背,清醒了一些,心頭巴望著,恨不得想立馬知道是什麽消息,可又不敢,怕等來了最壞的噩耗。

見她出來臉色不太好,太監心頭多少暢快,半勸半敲打地道,“這為人臣子,頭一樁便是忠,三娘子算起來還是姓王,王家乃大儒之後,門庭內個個皆忠良,連王老夫人對陛下都是敬重有加,三娘子可得想好了,是走陽關大道,富貴一輩子,還是想不開要走那獨木橋,自個兒找死。”

不叫他少夫人,突然稱起了三娘子。

又給了她這麽一個抉擇。

蕓娘先前懸著的心肝,霎時歸了位,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,這般威脅便是最好的結果,她怕的是突然將她拖去刑場,讓她去認屍。

蕓娘心緒穩了下來,也不搭太監的話,只管跟著他往前走,沿路都有禁軍把守,甬道上幹幹凈凈,已無人在通行。

一看就知道出了大事。

蕓娘不動聲色,一行人走到甬道盡頭,剛轉了個彎,前面的太監後脖子上突然一涼,下意識去模,一團白色的東西,黏糊糊,太監眼皮子一跳,罵道,“哪兒來的鳥屎?”



勤政殿。

皇帝砸了一堆的茶具,儼然沒了理智,大罵道,“叛徒,逆賊!亂臣賊子!朕要誅他九族。”

底下的太監跪了一地,誰都不敢吭聲。

皇帝怒聲質問,“臣子呢,朕的臣子呢,一個都沒了嗎?都要反了朕?”

王恩顫聲道,“陛下息怒,送信的人剛出宮門,百官很快就會進宮。”

“這群貪生怕死的狗東西,平日裏他們罵起朕來,跑得比誰都快,如今賊子謀反,抗旨不遵,此等大逆不道的罪證,他們倒是不來了?要朕請了?”

林讓的兩萬兵馬,沒去搜救太子,竟然去了襄州支援裴安。

他江槐也抗旨不尊,不僅沒殺裴安,還將其護送了回來。

裴安更是得了他四萬兵馬,如今大勝而歸,百姓個個高呼他的名字,更有人說他裴安才配當這天下的主子。

這是要逼宮,謀反啊!他們就能無動於衷?

這話王恩實屬答不上來,只能趴在地上,繼續勸說,“陛下息怒。”

皇帝不怒才怪,“皇後呢?!就這麽幾步路,她還沒走到?”

“啟稟陛下,娘娘正在來的路上。”

話畢,門外一陣動靜,皇後一身素白,領著幾位宮女,埋著頭腳步不急不緩地走了進來,頓禮道,“陛下。”

都這時候了,她倒是冷靜。

皇帝可做不到她這樣的心氣,再見她這身素得有些喪氣的打扮,怎麽看怎麽不順眼,伸手指著她臉,怒聲質問,“你不是說那林讓會乖乖聽話嗎?他的那些家眷呢,你不是都接進宮了,人呢?!”

皇後擡頭看了一眼他盛怒的嘴臉,依舊是往日那副溫柔的模樣,“陛下息怒,臣妾自有安排。”

皇帝吸了一口涼氣,鄙夷地道,“你能有什麽安排?人都給朕帶出來,拉去城門口,一個一個地殺,先剁手,再跺腳,給他林讓送出城門,對,還有裴家的少夫人。”皇帝說著擡頭看向殿外,“少夫人還沒帶過來?”

王恩忙回了一聲,“快,快了。”

皇帝這回到沒發火了,冷笑一聲,“朕倒要看看他裴安,為了這麽個皇位,是不是連妻兒都不顧。”

這會子沒人敢靠近皇帝,唯有皇後上前,“陛下乃真龍天子,心思縝密,運籌帷幄,這南國誰的命,不都抓在陛下的手裏,誰死誰生,陛下說了算,他林家,裴家再厲害,也只是個臣子,打下來的江山還是陛下的,陛下想想那孫猴子本事多大多能倒騰,最後不也沒逃過五指山。”皇後聲音不徐不疾,擡頭溫和地看向陛下,安撫道,“陛下這般惱怒,不僅傷身,還會亂了分寸,做出不利已的決策來。陛下到時落個容不得功臣的把柄在百官面前,也不占理。”

從認識皇後,十年來,皇帝從未見過她如此一面。

以往她也溫柔,可那雙眼睛每回見了他,都帶著一股子膽怯,如今她望著自己,鎮定從容,簡直變了一個人。

這時候難得還有個理智的人勸說他,皇帝倒是被她的這副從容態度感染,心情沒了那麽浮躁,多少聽進去了一些。

之前他也確實如此想過,不過是真到了臨頭,聽到這麽多人都被他裴安策反,四萬兵馬也沒了,才會氣得沒了理智。

皇後說得對。

他不能讓自己落下個被言官詬病的把柄,更不能給裴安一個光明正大的造反理由。

他不僅不能殺他們,還要封他們的官職,獎賞他們,讓所有人知道,即便他們謀反,抗旨不尊,為了這天下蒼生,他作為君主都能原諒。

理智上該如此,單是這般想想,便將他憋得心肝隱隱作痛。

皇帝努力讓自己平覆下來,不斷告誡自己,忍一時風平浪靜,待將來自己掌控了局勢,不愁沒有機會要這些人的命。

皇帝伸手招了皇後到跟前,牽著她的手坐在了龍椅上,側目狐疑地瞧她,“今兒你倒是讓朕刮目相看。”

皇後一笑,“陛下同臣妾說過,只要這江山在一日,臣妾便是一日的國母,受萬人尊敬,是全天下最尊貴的女人,要是陛下出了岔子,臣妾也就不再是皇後了。”

這些年為了讓她老實聽話,皇帝能做的都做的,她卻一直同他憋著一口氣,如今大難當前倒是知道了厲害,終於想通了,皇帝點頭,“夫妻本是一體,一榮俱榮,一損俱損,你能想明白,朕甚是欣慰。”

皇帝說著伸出手,捂向了她的後勁,想去摸那塊鳳凰印記。

靈石沒了,本也是無影無蹤的東西,半道上才得來,沒了就沒了,他還有皇後,得鳳凰者得天下,這些年他倒也平平穩穩。

他手伸過去,卻沒碰著,皇後輕輕地避開,轉頭看了一眼半開的大殿門扇。

想起自己剛宣召的一堆人馬,皇帝立馬會意。

本想指望那群狗東西替他出謀劃策,討伐逆賊,如今自己緩過了神,也不需要了,與其聽他們虛與委蛇,還不如留著氣兒,多活些時日。

皇帝轉頭看向王恩,“關門吧。”

房門一關,皇後適才的精氣神兒瞬間沒了,似是不用再偽裝,當真被跟前的局勢所愁,呆呆地坐在那,失了魂兒,突然不說話了。

見她適才還安慰自己,這會倒是愁了起來,皇帝嗤笑一聲,“你這又是怎麽了?放心,朕不會有事,有你在......”

他的手又要摸她的後頸。

皇後卻突然問,“陛下可真心愛過臣妾?”

皇帝楞了楞,沒料到她會問出這句話,自他掠了她來,她表面歸順,心頭一直對自己不親,就算侍寢也如同一根木頭,他給她什麽她要什麽,對其他嬪妃的為難也是逆來順受,無論他寵幸誰,她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,可人非草木,十年了,她就算再恨他,朝夕相處,也有了感情,何況他們還有了個太子。

如今她問出這話,該是對他上了心。

皇帝並非無情無義之人,她坐上了這個位子,就是自己的妻子了,這幾年他早就將她當成了另一半。

他是龍,她是鳳,是這天地的主子,誰敢說不配,他便封了誰的嘴。

他收回手,嘆了一聲,摟她入懷,“這什麽話,朕不愛你,會為了你做這麽多?會為了你掏心掏肺,變著法兒地哄你?”

她剛進宮的那段日子,怕她想不開,悶悶不樂,憋出病來,他費勁了心思。

皇帝知道她還在為太子傷神,低頭道,“朕唯一對不起你的,便是太子,朕一介君王,卻弄丟了自己的兒子,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柄。”

皇後緩緩搖頭,“太子不會有事。”

皇帝一楞。

皇後又道,“陛下,若是臣妾沒有了這塊鳳凰圖騰,陛下還會愛臣妾嗎?”

他道她是擔心太子說出來的安慰話,並未在意。

那鳳凰圖騰長在她身上,這麽多年都完好無損,哪能說沒就沒。

皇帝以為她還在害怕,安慰道,“別胡思亂想了,朕還倒不了,就按照你的說法,將他裴安迎進臨安,封他官職,來日待朕將局勢掰回來,再殺他也不遲,想他老子裴國公當年那般厲害,不也被朕制服了......”

大殿門外,一片死寂。

皇後眼睛一閉,將眼底的厭惡之色藏去,從他懷裏起身,順著他的話道,“可臣妾聽說當年的裴夫人,後頸子上也有一塊鳳凰圖騰。”

皇帝臉色遽然一變,“你聽誰說的?”

皇後不答他,只神色擔憂地看著他,“既然裴夫人也有這印記,裴家便也是被天神庇佑,那裴安會不會......”

“胡說!”皇帝一聲打斷,咬牙道,“人死都死了,鳳凰印記早已爛成了泥,做什麽數。”

皇後聽了他這話,似是得到了心底的印證,一臉悲切地看著皇帝,“果然,陛下哪裏是愛臣妾,愛的怕是只有這圖騰,若是裴夫人當年不尋死,哪有臣妾當皇後的份。”

皇帝不知道她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話,發誓一定要將那亂嚼舌根的人五馬分屍。

見她眼淚一串一串地往下掉,皇帝又煩又亂,不耐煩地道,“那是她不識好歹!朕乃真龍天子,龍配鳳,天經地義,她卻抵死不從,她哪裏有你聽話?”

看著皇後呆呆地瞪著眼珠子,皇帝一把抱住了她,手掌撫向她後頸,柔聲道,“你怕什麽,朕的皇後如今是你,去想旁人幹甚?只要你乖乖呆在朕的身邊,這天下穩了,有朕一半便有你一半,百年之後,葬入皇陵陪在朕身旁的也是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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